石油王国深陷继承死结，2万王室成巨大负担，小萨勒曼能否力挽狂澜？
你完全可以想象这么一幅画面：凌晨两点，利雅得的宫殿里，小萨勒曼大概正刷着手机。一条关于美国页岩油产量又怎么怎么再创新高的推送，就足以让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厚厚的地毯上。可能还会低声嘟囔一句什么，那句嘟囔，或许比任何官方报告都能更精准地勾勒出沙特阿拉伯当下的窘境——明明是全球最大的石油庄家，头顶那块白布下，却藏着为油价发愁的第一个脑袋。 但等等，这画风不对啊。 世人眼中的沙特，不该是这样的。人们印象里的沙特，是漫天黄沙下突然喷涌而出的黑色黄金，是国民压根不知道个税为何物、生个娃国家就给发钱的神奇天...
你完全可以想象这么一幅画面：凌晨两点，利雅得的宫殿里，小萨勒曼大概正刷着手机。一条关于美国页岩油产量又怎么怎么再创新高的推送，就足以让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厚厚的地毯上。可能还会低声嘟囔一句什么，那句嘟囔，或许比任何官方报告都能更精准地勾勒出沙特阿拉伯当下的窘境——明明是全球最大的石油庄家，头顶那块白布下，却藏着为油价发愁的第一个脑袋。
但等等，这画风不对啊。
世人眼中的沙特，不该是这样的。人们印象里的沙特，是漫天黄沙下突然喷涌而出的黑色黄金，是国民压根不知道个税为何物、生个娃国家就给发钱的神奇天堂。是那些王子们一挥手包下一整座海岛开派对，用黄金马桶都嫌不够夸张的极致奢靡。
可谁能想到，这份泼天的富贵，这身光鲜亮丽的袍子，底下早就被蛀得千疮百孔。
问题出在哪？首先，就是那个庞大到近乎荒诞的王室。这个王室，从开国君主伊本·沙特为了团结各部落、疯狂联姻开始，就像一株失控的藤蔓。经过几代繁衍，直系旁系加起来，据说是个近两万人的庞大家族。两万人是什么概念？他们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整个国家的财政命脉，垄断了从国防、经济到地方省长几乎所有你能想到的上升通道。几百个核心成员手握实权，剩下那一万多名“边缘”王室，则心安理得地把国库当成自己的私人ATM，日常开销就是国家预算的一部分，花24亿定制一架私人飞机都不算新闻。
这种结构，直接把社会给锁死了。普通沙特人，哪怕再有才华，再怎么努力，天花板也低得可怜，因为上面早就挤满了姓沙特的人。石油带来的巨额红利，绝大部分，都像溪流汇入大江一样，流进了王室和极少数精英的口袋。沙特的贫富差距，因此高居全球第二，这在一个“富得流油”的国家，简直是个魔幻的笑话。
比这更要命的是，整个国家就靠着石油这一根绳子吊在半空中。财政收入的75%，GDP的40%，全看油价脸色。油价一跳水，整个沙特都得跟着打个寒颤。这种单一经济体，就像一个偏科到极致的学生，看似风光，实则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伊本·沙特当年靠着长矛与弯刀打下了一个富裕的王国，却也亲手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：王位继承。他有几十个儿子，背后是几十个虎视眈眈的部落。为了平衡，他搞出了一个“兄终弟及”的方案，儿子们按年龄排队，大家都有机会，部落首领们也有份参与推举，以此维持稳定。
初期，这套系统还行。像费萨尔国王，就很厉害，一边用石油美元安抚各方势力，一边搞现代化改革，甚至敢开女校，把“国家利益”这个词摆上了台面。1973年那次石油禁运，更是从西方手里抢回了定价权，让沙特真正成了富甲一方的“土豪”。
但时间是把杀猪刀。“兄终弟及”的弊端越来越明显。开国君主的儿子们一个比一个长寿，导致后来的国王，继位时的平均年龄高达70多岁。你想想，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，还有多少精力和魄力去推动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？2015年，现任国王萨勒曼登基时，已经79岁高龄了。
更麻烦的是，宫廷内斗成了常态。每个王子背后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和部落背景，国王为了坐稳位子，只能不停地搞利益分赃，国家政策推行起来，往往是“国王说了不算”，在无休止的内耗中停滞不前。这个继承死结，不改，国家就要被掏空；要改，又怕把这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给惹毛了，引发更大的动荡。
就在这个僵局里，老国王萨勒曼做了一件出格的事，他把自己年富力强的儿子，穆罕默德·本·萨勒曼，也就是小萨勒曼，推到了前台。
这个年轻人，手段可比他的叔伯辈们狠多了。他先是当国防部长，借着介入也门冲突，把军权牢牢抓到自己手里。然后，他废掉了叔叔辈的王储，换上自己的堂兄，没过多久，又用近乎羞辱的方式把堂兄也废了，自己坐上了王储的宝座。
为了把所有潜在的威胁一次性清除，2017年，他导演了一场震惊世界的“反腐风暴”。几百名王子、高官和富商，被一股脑儿“请”进了利雅得的丽思卡尔顿酒店。这哪是反腐，这简直是一场现代版的“鸿门宴”。交钱，交出“非法所得”，才能出门。这场“辅导班”不仅给国库弄回了上千亿美元，更重要的是，它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，砸碎了旧有的权力结构，让小萨勒曼实现了前所未有的权力集中。
大权在握之后，他甩出了一份叫“2030愿景”的宏伟计划。核心目标就一个：让沙特戒掉“石油瘾”。
他画的饼，一个比一个大。要建全世界最大的太阳能电站；要砸5000亿美元，在沙漠里建一座长达170公里的未来城市“NEOM”；他开始允许办音乐节，搞体育赛事，向全世界游客开放签证；他让女人可以开车，可以进入职场；他甚至重组政府部门，削弱王室对职位的世袭垄断。
改革的蓝图总是性感的，但现实，却硌得脚疼。
那些躺着赚钱赚了几十年的保守派王室，嘴上不说，心里全是抵触。而沙特的年轻人呢，虽然渴望改变，但长期养尊处优，很多人根本没有适应现代工作的技能，高不成低不就。那些辛苦的底层工作，又早就被数百万的南亚劳工占满了。
最根本的矛盾在于，石油这玩意儿，实在是太赚钱了。赚钱到让整个社会都缺乏转型的紧迫感和动力。人们总觉得，天塌不下来。迪拜能靠旅游和金融转型成功，但沙特极其保守的社会文化，和旅游业需要的开放、包容，简直是南辕北辙。一个至今连卖酒都不被允许的国家，要怎么成为国际旅游中心？
于是，钱多和缺钱的矛盾，在这个国家魔幻地共存着。小萨勒曼可以眼都不眨地为NEOM项目规划5000亿美元的预算，但另一边，政府又不得不向外国银行发行高息债券，来弥补巨大的财政赤字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算过一笔账，沙特政府要想收支平衡，油价得维持在每桶88美元以上。可过去一年，油价大部分时间都在七八十美元晃悠，等于卖一桶亏一桶，全靠前些年攒下的老本在硬撑。
那个NEOM项目的宣传片，拍得跟科幻大片似的。但现实呢？工地据说只推进了2.4公里，工程师吐槽那地方风大得能把无人机直接吹到埃及去。官网上的目标，也从2030年入住150万人，悄悄改成了30万，甚至有内部文件说，这事儿可能得推到2070年。这越来越像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，赌下一个油价上涨周期，能给这个美梦续上命。
小萨勒曼无疑是个狠角色，他用铁腕打破了继承的死循环，也敢去动王室这块巨大的奶酪。他确实让这个昏昏欲睡的石油王国，看到了改变的可能，也让世界看到了“土豪”光环下那真实的、焦灼的困境。
但他面对的，是一个积重难返的摊子。两万王室成员的巨大负担，被石油绑架的单一经济，根深蒂固的保守文化，还有全球新能源革命这股无法阻挡的浪潮……每一个，都是地狱级别的挑战。石油的好日子，肉眼可见地正在进入倒计时。留给他的时间，真的不多了。
沙特的未来，就像那座只修了2.4公里的直线城市。从远处看，镜面的外墙反射着耀眼的光芒，充满了希望；可你走近了才发现，脚下踩着的，依然是无尽的、松软的沙砾。这位年轻的王储，正赌上整个国家的命运，他想看看，这些沙砾里，到底能不能长出芯片、光伏和迪士尼乐园。
这场豪赌的结局，谁也不知道。但它本身，就是一个巨大的警示，提醒着每一个过度依赖单一路径的人或国家：当脚下的路突然变窄时，你唯一的选择，就是在悬崖边上，用双手，重新凿出一条路来。
